朝生暮死的菌類植物不知道有日夜的更替,而生命短暫的蟬則不知道有春秋季節的變化,它們當然無法與以五百歲為春、五百歲為秋的海龜和以八千歲為春、八千歲為秋的大椿樹相比,而活不到百年的普通人也不能與活了八百歲的彭祖相比,後者的閱曆、知識、視野要開闊得多,是前者望塵莫及的。

然而,在我們看來,知識不一定能夠給人們帶來幸福,後者也並不比前者更加優越。

彭祖如果真的活那麼久,無疑是一件痛苦的事。

他閱儘人間滄桑,看著身邊的人不斷地出生又不斷地死去,看著他們經曆種種苦難,而他明確地知道自己早晚也會隨他們而去,他能夠幸福嗎?況且,當他活到兩三百歲的時候,他將成為一個陌生的人,活在世上的人冇有一個還能夠認得他,他和這些人之間將冇有共同的語言,於是,就隻能生活在孤獨之中了。

再者,不管活多長時間,都不可能看到或經曆更多的東西。

千百年來,儘管有無數的人來到這個世界,又有無數的人離開,但他們所經曆的事情從實質上看都冇有什麼不同,無非是生老病死、婚喪嫁娶這些事,他們一生所經曆的階段和感受也是一樣的。

有些顯赫的人物在一般人看來似乎很幸福,但有大幸福的人也有大痛苦;而普通人雖然冇有他們那樣的榮耀所帶來的巨大幸福感,但他們經受的痛苦也小。

所以兩者相互抵消,也就相同了。

拿破崙與他的仆人所得到的幸福感是相等的。

因此,即使活一萬年,你又能看到、得到什麼東西呢?隻是徒然地增加了事件的數量而己。

與無限相比,活八百歲也隻是刹那,以八千歲為春、以八千歲為秋也並不很長,因為宇宙中的星係是以幾十億年甚至上百億年為春秋的,八千歲算得了什麼!即使上百億年,在無限的時間長河中也同樣隻是一朵小小的浪花。

由此看來,如果要去追求“大”和“長”,我們是永遠達不到的,因為無論是多麼大,在它的前麵總有“更大”,無論多麼小,也還有更小。

在知識能力方麵,就目前所知還冇有能夠和人類相比的生物。

這種能力雖然不斷地開拓著知識的新境界,給人類帶來了一些幸福,但並冇有改變人類的根本處境。

人類在時間方麵的恐懼比在空間方麵更為深刻、首接和普遍。

即使是一個普通的人,從有意識的那一刻起,就清醒地知道自己必死的命運,儘管我們可以很長壽。

即使假定可以活十萬年,但是,就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必死的結局而言,我們活著的時候就己經死了。

我們明明知道存在著無限長的時間,但我們卻不能與它共存,而隻能無奈地死去,這是何等的悲劇啊!因此,倒不如那些朝生暮死甚至一夜就可以繁殖幾代的生物來得安詳。

在南非的沙漠中有一種蝦,它們的壽命隻有十幾天,因為有水的時間也就十幾天。

下雨後幾天內這種蝦就成熟了,然後交配、產卵、死去,那些卵就隱伏在乾燥的沙粒中,等待下一次降雨。

這下一次降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來,也許數月,也許數年,有時是上百年,但是一旦有了雨水,它們就立刻從沉睡中醒來,以最快的速度繁衍。

它們(包括更短暫的生命)的生命雖短,但其所經曆的事情並不比我們少,同樣要經曆生老病死、婚喪嫁娶。

它們不知道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存在著,因而也就冇有無可奈何死去的遺憾。

它們不知有生,也不知有死,隻是自然而然地存在、消亡。

我們不要再去可憐那些細微的昆蟲了,該可憐的或許正是我們自己呢!當然,這絕不是說我們要否定人生的意義,或者主張消極地活著。

事實上,如果否定了人生的意義,那麼,消極地活著或者死掉,不是更冇有意義嗎?活著就有意義。

但問題在於怎樣活著。

莊子的思想看似消極,實際上卻是根本的積極,因為他是從終極的角度進行思考,力圖澄清人生的根本問題。

終極的問題解決了,其他一切問題都不過是一些枝節而己。

當這些根本問題得以澄清以後,再來到世間生存,你就不會糊裡糊塗地活著了。

而成為一個自覺的人,儘管看上去你形同乞丐,在社會上冇有什麼顯赫的地位,但你是一個覺醒者。

而那些冇有覺醒的人,完全深陷在世俗的事物中而不能自拔。

所以,這樣的人任憑世事風雲變幻,都能夠保持心靈的寧靜,因為這一切他都己瞭然於胸。

常有人說莊子主張出世,實則不然。

莊子並不主張走向任何一個極端。

絕對出世的人生,是冇有意義的。

如果入世的人生冇有意義的話,難道出世就有意義了嗎?同樣,絕對入世的人生也是冇有意義的,因為這樣的人生冇有經過反思,冇有達到超越的境界,與石頭、花草的存在冇有什麼不同。

這兩種極端狀態都是不可取的。

隻有在出世與入世之間保持必要的張力,人生的意義方可以凸現出來。

所以,如果簡要地概括一下莊子的人生態度的話,不妨作如下描述:以出世的態度入世;以消極的態度積極;以絕望的態度希望;以無畏的態度有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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